主题：遥远的童话——献给从万王世界消失的灵（５）

(疏影横斜——玉壶冰心 2012-11-13 0/2780/1)

副题：梦境——佣兵队长琵里

内容：

　　在这个充满了魔法和杀戮的世界中，没有哪个战士会不喜欢流传在这片无垠的土地
上的歌谣，那些吟游诗人带着七弦竖琴浪迹四方，同时也把许多或是欢乐或是哀伤的颂
曲世世相传。这些曲调抚慰了多少痛苦的心灵呀！

　　我没有配着金色弦轴的竖琴，唯一的乐器是我的弓。我把它横放在膝上，用一根鹰
的尾羽拨动着，伴随那动听的声音，我轻声唱道：“生前一直是黄金的人，死后也是黄
金，他美丽的面具微微的飘浮，已不再振动，他的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沉重地套在黄金手
套中，他的金色铠甲粗重的声音已归于寂静，他的呼吸永远消失了，灵魂再不会归
来……”

　　这是吟颂伟大英雄阿喀琉斯的的歌，从中我体会到了不朽的滋味。他的身体虽然早
已消失，但他在歌中却将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长久。而我们活着，负担却重得难以承
受。
　　其实，作为佣兵队长的我，完全不应该有这样过于细腻的情感。我们只有把内心变
得和外表一样冷漠无情，才能毫不思索地将手中一支支利箭，准确地射进敌人的胸膛，
稍稍加以喘息，又再次投入到下一个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去。雇佣，战斗，战斗，雇佣，
我们的生存方式，就是这样简单而又残酷。

　　在乌鲁等待的时间久了，不是没听过没看过那远古时期的爱恋和痛苦，那古老时代
的欢乐和离别，我以为我的心已经煅炼得如同河底的石头一样冰冷和坚硬。可是这些日
子以来，每当月明星稀，鸟雀南飞的时候，我总是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往昔清如水，纯如
火的少年时代，而这之前，我甚至忘掉自己还曾有过那样单纯明朗的日子。

　　今夜，那会染，会洗，如水一样的月光，用它的温柔光芒淹没了整个世界，乌鲁沉
浸在这宁静月色的绵绵情意之中。一片薄薄的如烟似雾的水气悬浮在河岸两侧陡坡的上
方和四周，月光穿过它，使它成为银白色，闪闪发光，好象把整个弯弯曲曲的河道包在
一层透明的轻纱里。踏着这溶溶的清辉，那两个咒术师又来了。

　　我用目光注视着这两个年轻的身影，心里涌动着母爱的柔情。他们并不知道，多少
次，我看着他们两人站在石板路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如风中散落的叶子，在耳边若有若
无，心中早已经把无依无靠的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应该承认，每一个做母亲的多少都会有点偏心，比起柔弱的心，我更怜惜灵。爱人
而不被接受，远比被爱要遭受更多更强烈地痛苦和折磨啊！

　　我看着追思在心的眼里徘徊不去，很明白过往的力量。它无所不在，将你一直围
困，有的时候，甚至使得你窒息。而也只有我才深刻地体会到，灵的心中是那样默默地
颓丧着，这颓丧是为了那不曾要求，不曾知道，不被记得的愿望。

　　“心……”灵温柔的呼唤打断了心飘忽不定的思绪，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心，我爱你……”日里夜里徘徊在他心底的那句话，终于选择了这个恍惚的时刻
问世。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心说这个“爱”字吧，语调里透着那样严肃地郑重，然而
惟其严肃，惟其郑重，更显出了他的赤诚和不容置疑。我和他，还有乌鲁的那些树木都
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女孩的回答，这一瞬仿佛比一生还要长，而女孩心，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露出了戚然的微笑，“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永远不会答应我的，因为你
的心里从来没有爱过我。神啊，我的这些愿望还真是愚傻呢！”他迈着踉跄的步子转身
前行，唯有这一次没有等她。

　　我的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之跳，全身都感觉到一种不祥至极的预兆，战栗着不愿看
到那将要发生的一切。可怜的孩子，如果在爱中只有痛苦，那为什么还要爱呢？你要求
她的心，只因为你把你的心给了她。为什么爱的世界中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和感伤？

　　一个身影掠过我的眼前，是心，她紧紧抓住灵的衣袖，颤抖着，用满含悲伤和恐惧
的语调说道：“灵，求你不要走，求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忘掉风，忘掉过去的一
切，好不好？好不好？”

　　心碎的呼唤惊醒了早已沉沉睡去的鱼儿，摇散了满河涟漪。粼粼的波光裂成千片万
片，化作星星点点，照亮了林中的飞絮和流烟，又满含怜悯地把两个雕塑一般的倒影轻
轻拉过来，贴在轻柔荡漾的波心间。

　　时间，仿佛已沉浸在这默默地对视里，不思既往，不盼将来。漉漉月色把心腮边的
泪凝成一颗小小的珍珠，她的长长的黑发越过双肩在胸前飞舞，不时拂过灵冰凉的手和
冰凉的脸。而灵，那伤痕累累的灵魂忽然披上了希冀的绿叶，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定格
在这顷刻。

　　隔着朦胧的雾之轻纱，隔着袭人的花之芳馥，我看见灵轻轻地拥着心，在她的唇上
印下深情一吻。这清新而淡远的吻，带着甜蜜的酸楚，带着苦涩的甘香，带着无尽日子
的痛苦和相思将这一刻缠绕起来，又无限温柔地把埋藏在秘密里的蚌壳，层层剥开，这
颗爱的明珠，在长久等待的痛楚的角质层中，早已磨得晶莹剔透。

　　一度准备着要迎接灵的地狱女神举着火把悄然退回到地府，死亡的血管里突然有了
生命的搏动，冻结的月光重又开始流转，意味深长地陪伴着那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
要向何处而去的流水……

　　鲜活的昨日，一寸一寸地将自己变成苍茫旧事。繁星，在夜的心头紧紧地结成链
环，让我设想，有一颗星是指导我们的生命通过不可知的黑暗的。

　　我总是能看见灵忙碌地在乌鲁稍作停留，又传送去远方。他的那句话常常在我耳边
响起：“不知道开心死是什么感觉……”

　　有一种不知名的心情即使是寻找到适当的句子也无法将之描述。我叹息，惟有叹
息。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如何再现梦境？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爱，难道真的
能够忘记？